朝堂之上,君言臣死。一句話的潛台詞,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存亡。
慶帝和梅執禮之間的一場「言語決斗」,透露出帝王的心術與手腕。表面風輕云淡,背后驚濤駭浪。
看似平靜的談話,暗潮洶涌;一句似是夸獎的話語,能將人逼上絕路。
有人說,帝王不殺大臣,只殺大臣的心。
所謂「絕地逢生」,不過是帝王施舍的假象。
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,隱藏著怎樣的帝王心術?
讓我們走進故事,一探究竟。
這是慶歷四年春日里一個普通的上午。
梅執禮剛在公堂上審結一樁毆打案,乘車返回府第。
「父親,皇上昭告父親入宮議事。
」跟在身后的兒子梅允端臉色古怪。
「誒?皇上突然召見,肯定有要事。」梅執禮一聽大驚,問:「可有御前侍臣來傳諭?」
「并無。只有一內監前來回稟。」
梅執禮心中一凜,隱隱感到事有蹊蹺。
他正襟危坐,整理好冠服,很快來到宮門。
「父王萬歲萬歲萬萬歲!」
只見慶帝笑意盈盈地坐在幾案后,示意梅執禮入內。
「你來了。朕聽說你最愛喝蜜漿,就讓太醫院熬了一壺,我們邊喝邊說老天家常。」
梅執禮連忙謝過,戰戰兢兢坐下。
一壺香甜的蜜漿被呈上,梅執禮卻不敢吃喝,只是謝過慶帝的「美意」。
慶帝絲毫不介意梅執禮的拘謹,自顧自地說起往事:
「想想咱們相識也有十幾年了......那時你還是個毛頭小子,我也不過是個躲在教坊司的乳臭未干的皇子.
.....如今頭髮花白了,歲月不饒人啊!」
梅執禮聞言更加拘謹:「陛下言重了,臣不過是個庸碌之輩,若非陛下提拔重用,哪里有今日的官職!」
他敏銳覺察到,這次召見并非尋常。皇上若無大事,又豈會在清晨時分就傳召老臣?
慶帝卻不接梅執禮的話茬,自顧自說了下去:「這些年辛苦你了......朕一直想著,君臣一場,總得善始善終才行。只可惜世事難料,往往不遂人愿啊......」
梅執禮心中警鈴大作。慶帝這番話,分明是在告誡自己人事已非!
他強裝鎮定,試探著問:「陛下此言是指......」
「沒什麼,就隨便聊聊而已。」慶帝笑呵呵地打斷他,「來,喝蜜漿吧,小心燙著了。
」
梅執禮勉強抿了一小口蜜漿,甜蜜的味道在嘴里化開,他卻嘗不出一絲滋味來。
尋常君王,召見大臣,多先有問候寒暄,然后說出召見目的。
今日慶帝卻避重就輕,言語間暗藏殺機。
梅執禮心知大限將至,卻也只能積極應和,試圖化解危機。
「胡鎮那小子,果然長進了。這蜜漿的味道,簡直跟你家的手藝不相上下。」慶帝笑瞇瞇地品著蜜漿。
「謝陛下夸獎,這都是胡鎮本分。」
「本分麼......正如你說的,做官的最重要是守本分,對吧?」
慶帝話鋒一轉,梅執禮心中警鈴再次大作。
自己幾時說過這話?
想來想去,只有最初上任時......
「臣確實言過此語。」他謹慎地回答。
「是了,當初你上書說,作官者最重要的是‘忠’這個字。」
慶帝微微一笑,神色晦暗不明。
梅執禮勉力鎮定:「臣對陛下的忠誠,絕無二心。」
「忠誠?朕何曾置疑?」慶帝不緊不慢,「只是聽聞,你派人幫東宮擒拿滕梓荊,似乎有違‘忠’這個字?」
梅執禮大驚失色:「陛下!臣絕無此事!」
「無此事?那就是朕聽信讒言了?」慶帝表情嚴肅。
梅執禮咬牙道:「臣該萬死!陛下請明察!」
他明知這是慶帝故意的圈套,卻也只能選擇承認「罪行」。
因為,忤逆君命的罪名,比身敗名裂的下場還要可怕。
「承你之言,你我君臣何不可?其實呢......」
慶帝沉吟片刻,又恢復了往日和藹的笑容:
「你我之間,可不只是君臣咧!這些年,見你辛勤工作,朕也同你一般。有喜有憂,亦是有情之交。你說是不?」
梅執禮撲通一聲跪下,奄奄道:「謝陛下不殺之恩!臣該萬死!」
他猜到,自己要麼被滅口于回鄉途中,要麼就只能在官邸「自盡」了。
沒想到慶帝神色自若,似乎根本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。
「好了好了,死這個字兒最難聽。朕想了想,還是決定給你一個善終。」
梅執禮全身顫抖,激動得說不出話來。
「你向朕遞一份辭呈,以疾病為由,朕即刻批準。今后就去故里養老,衣食無憂,終身榮華富貴。」
梅執禮叩頭如搗蒜:「萬歲,萬歲!臣感戴君恩!」
慶帝滿意地點點頭,送客般地示意梅執禮退下。
「明日焉得起得太早?多休息,朕明日不召見你。」
梅執禮磕頭辭別,踉踉蹌蹌地離開宮殿。
他的兒子梅允端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時,一見父親面色如土,不禁擔心地問:「父親,可否有什麼不測?」
「皇上寬宏大量,臣已無恙......」
梅執禮長吁一口氣,向兒子搖搖頭以示安穩。他明白,慶帝是在暗示,自己可以茍延殘喘。
第二天,梅家傳出梅執禮突發重病的消息。京城的傳聞則是,梅執禮已死于非命。
而在東宮,太子得知梅執禮被害的消息,一拳捶在龍椅上,氣得臉色癯白。
就這樣,慶帝用暗語達成了政治上的清洗,卻又沒落人口實。
梅執禮在故里度過了余生,作為一個政治犯,他已心滿意足。
而慶帝也達成了教訓太子、打擊東宮勢力的目的。一舉兩得,可謂帝王心術的極致運用。
人生在世,能全身而退已是萬幸。
梅執禮這一生,也不枉過此一遭。
語言的藝術,不只是優雅的修辭和華麗的辭藻。
它更在于運用語言傳達信息,達成某種目的。
一句看似禮貌的問候,能將人逼上絕路;
一番看似關心的叮囑,暗藏殺機。
帝王不動聲色的言語之戰,令人嘆為觀止。
宮廷之中,細微之處藏匿著驚濤駭浪。
此番經歷讓梅執禮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。
人生在世,講究的是方寸之間。
面對強權,學會聆聽話外之音,方得全身而退。
